第二章 盛夏呢喃
人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吧，这个梦形容它奇怪或许荒诞更合适，直到现在，这个梦还在延续着······
啊，不对。
就算是做梦，这个梦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为什么前一阵子还拿着刀想杀我的人，会一身围裙打扮站在床边对我温柔的笑，还如同在自己家一般使用了厨房，准备了一顿，嘛，看起来美味精致的早餐。
——梦只在梦里做就够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回到床上，摆好枕头盖好被子翻过身背对着她。
“真是的，姐姐也陪你一起睡好了”
——梦话只在梦里说就够了。
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只是在做梦，只是梦，可是！这这这…这种感觉也太真实了。
她居然真的钻进了我的被窝里，轻轻地贴紧我，与此同时背部传来两团柔软的触感。我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停滞状态。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果然不是梦！
我在理智崩溃前跳下了床，惊恐的望着她。
她以鸭子坐的形式坐在我的床上，嘴巴咬着发带，微微歪着脑袋打理着头发，回了我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她此时的动作，嘛，身为一个男性看着，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赏心悦目，心里不禁暗暗想。不愧是有修养的大小姐，躺卧了一下，起身后就马上整理起自己的形象。
——咚！咚！
传来敲门声。
“小泽文那个漂亮的女性是谁，快点开门跟我说清楚…”
是小仰。咦，那个女性指的是…
“切，又是她吗”
诶？那个有修养的大小姐在咂舌，没想到她也有这么有趣的表情。
“你已经见过小仰了吗？”
我试探性的询问。
“刚刚阳台上有个可疑的人爬进来，已经被我击坠了”
大小姐以一副天然单纯的表情这么说，内容却是十分危险，我不禁暗暗打了个冷颤。小仰她没事吧，我就知道她早晚有一天一定会被当成可疑分子。
我揉了揉脑袋。
这样的情况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进展成我和小仰还有大小姐一起坐在一张桌上吃着西式早餐。
我轻轻喝了一小口卡布奇诺，品尝不出味道，我的舌头也和脑袋一起弄不清楚状况了。
“那么，为什么那个杂志上的天才艺术少女会出现在小泽文的家里？”
“我也不知道啦”
大小姐微微低下了头，不知何时眼睛染上了一丝哀伤的神色，有些失望的开口道。
“真的不知道吗…”
诶？我，我应该知道吗。我不理解人类，人与人之间的一些常识我也无法理解，只觉得她这样的表情让我有些难受，先前喝卡布奇诺留下的苦味，似乎在喉咙里化开了。
“明明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
叮咚！
卷着番茄意面的叉子从小仰的手里摔落在桌面上。
小仰如同被吓哭的小鸟，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望着我，咬着食物含糊不清的…
“唔…你…小泽文你果然有女朋友了，不纯洁的异**往”
“你理智一点拉，这么漂亮又举止优雅的天才艺术少女怎么可能是我女朋友嘛”
坐在一边艺术少女听到我这番话更加低下了头，从她若隐若现的发丝中看得见她红透的脸颊和脖颈。诶？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害羞了？骗人吧，连杂志都登上过无数次的人现在在开什么玩笑！
“你跟人解释清楚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吧，也是你把我……”
“——差劲！”
小仰一副看到怪物的表情，含着眼泪有些恐惧的怒视着我。
“你给我先听人把话说完啦！”
我情绪激动的站起来，手臂传上来一丝刺痛。看来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又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小泽文你受伤了…”
小仰担心的靠过来，抱住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往上卷起袖子看。一旁的艺术少女也紧张的望向我，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这样的神态看着有些哀婉动人，我不禁暗暗有些心惊，连忙挥手摇头。
“不要紧的，不小心摔倒的时候被玻璃划伤了…”
“是这样吗，那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小仰的眼神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相比之下我却是一脸心虚的可疑模样。这，这…让完全不了解人类的我立刻编一个完整的故事经过出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我来说明吧”
我和小仰不约而同的望向说话的人，她神色黯然的淡淡开口。
“其实都是我的责任……”
没想到她竟然把实情都倾吐出来。
我因为她而受伤，被众人发现，以及我扛下了所有污名，被千夫所指······
唯独特殊能力被隐藏起来，巧妙的回避过去，绝口不提。
唉，我感到一阵晕眩。说出来了吗，她居然都说了出来。要是事迹败露的话，天才少女的形象就要一落千丈，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太过分了”
小仰动作很大地，下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
啊糟糕了，认真起来的小仰可是非常可怕的。她一定会为我出头，把事情都说出去，让这位天才艺术少女，倾木集团千金大小姐受到打击，身败名裂。
“那群人竟然仅凭看到的一个瞬间就擅自误会，你们可是名义上的姐弟啊，真是太过分了”
诶，在意的地方原来是这里吗。嘛….不愧是小仰，这样…也不坏，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所以，为了感谢搭救之恩，我决定以身相报”
“开什么玩笑！”
这是什么思维方式，这个天才艺术少女是古代人吗！我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可以松一口气。
小仰吃惊的嘴巴难以合上，不知道瞎想了些什么，脸上红了一片，瘫坐在地上，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
“并不是开玩笑，这都是因为你的单身生活太不检点，还有可疑的人从外面爬进来，所以必须有人来照顾你的生活”
“才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唔…小泽文的生活由我来照顾就够了”
“他的生活理所当然应该由我这个姐姐照顾才对”
“不对不对…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照顾他，你才只是小泽文名义上的姐姐…”
等等，现在这个情况难道是？漫画中经常出现的那一幕，青梅竹马与要好的女性朋友之间的修罗场！简直是超现实的展开，生活中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一幕。怎么说呢，有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有些飘飘欲仙，还不坏。
我此时完全就像一个无可救药的死宅。咳咳，不要再擅自妄想了，眼前的人都是因我而起的争执，我得想办法解决。
可是我知道解决的办法吗，等一下。
想到这一点，我有些蠢蠢欲动的心脏瞬间冻结停止，就像是掉进漆黑深潭中，被冰冷的寒水淹没。
我不应与人类有过多的联系。
“不必了”
我开口，声音如严霜连我自己都觉得寒冷。
“我不需要报答，也不需要谁的照顾，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生活……”
我的声音消失了，后面的话没有办法再说出来。如果说下去的话一定会有某人受伤，可能我只是自私的怕自己受伤。只要避开就好了，逃跑就好了，无论是什么委屈不公只要我能承受下来就好了。所以谁都不要管我，不要靠近我，不要与我有太多牵扯。
想要留在人类当中我就必须一个人。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跑到大街上了。
太阳光直射在我脑袋上，一阵晕眩。忽然觉得很懊悔，我在干什么，我的精神力还真是脆弱不堪。
我伸出手遮在眼前，明亮的阳光使我睁不开双目。我汗流浃背的不停喘息，就像是被十万大军追杀，无论逃到哪里都是团团将我围住的敌人。此时我的敌人就是太阳，在它的追杀下我已经精疲力竭，奄奄一息。
天空被一个黑色物体挡住了，一片凉爽舒适的阴影从我上方洒了下来，我回头。
她执伞，在阳光下的身姿影影绰绰，眉目似湖面折光微波粼粼，启唇戚戚问。
“这么做让你讨厌了？”
看着她的身姿竟一时出了神。许是盛夏阳光太热，让我心跳加快，脸颊发烫。
“大小姐跑到这种街上来，不要紧吗？”
“在担心我吗，没关系，这次出来是父亲允许的”
寥寥数语说的云淡风轻，其中的无可奈何无人可知。我涌出一个念头，想要了解她。
“看你的表情，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我睁大了瞳孔，阳光顿时涌进眼里，景象变得模糊。
心中的声音忍不住默默询问。为何流下眼泪，即使去杀人，也要不顾一切守护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
“没有…”
天空中一大片云不知不觉地飘了过来，街道上的阳光如退潮暗了下去。这仿佛是我离开的信号，我踏出在伞下驻足的脚步。
“你肯定是憎恨我的吧，毕竟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
我再次停住，回头看她，迎上她那黯淡无光的双瞳，湿润的痕迹微不可查。
“一定有什么理由的吧…”我刚一张口，她的目光便如黑夜亮起了萤火“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不得已用作弊的手段去画画，用极端的方式去守护秘密。那么对你来说如此重要的理由就放在你心里吧，我不会去问，也不会去揣测，也姑且不会因为这样去恨你”
这样说…她应该能够释怀了吧？
我缓慢不安地抬起垂下的眼帘，眼前景象美如梦境，仿佛二月白梅隔世飘来落进盛夏光阴里——她笑靥如梅。
我陷入了恍惚，胸中有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悄悄蔓延，驱使着我想要靠近她。“原来这就是艺术少女”心中暗暗发出惊慨，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被悄然打开。
她慌张地低下了头，脸颊泛起熏红。原来我一直在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她看，这样的自己既陌生又不可思议。
“但是我没有作弊”她抬起头，两枚水汪汪的眼睛认真的瞪着我。
“诶···”
“其他人也不会用手拿着颜料画画吧，也会使用画笔这样的工具吧。魔法呢，也只是一种这样的工具，真正在画画的人还是我，每一幅画，我都是非常努力完成的”
说着，汗水从下巴滑落，她非常努力地解释着。为什么要辩解到这个地步，就那么不想被人误会吗？不过我也该拿出点男人该有的坦荡。
“之前误会你······那个抱歉…”
“我才该抱歉…”
天空彼端云层来回流过，地面上光影不断变换。
时间沉默的过，一时无言相对。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与人相互致歉，这样过深的交流可不行。
“父亲有话让我带给你”
那位大人？
我蓦的望向她，脑海中其它杂念全部消失。
“他让我来跟你道谢，他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儿，让你受委屈很抱歉”
叮呤——
空气中的话语如挂在门扉的风铃，随夏季清风拂过耳畔。
“……”
这样啊，太好了。
我想回应她，可是沙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为了留在人类当中，我一直狼狈不堪的伪装着。逃避一切，失去一切，承受一切。只要能让我留在人类当中，无论是以什么方式，这样就好。
为什么这样不自然的日常能如此理所应当，所有的发展都显得合情合理。算了，不必去探究了，身为一个怪异还妄想着理解人类，这才是最奇怪的吧。
原来，我没有被那位大人放逐。
云层稀疏散开，阳光重新灌进我的身体。我勉强的发出了一声“嗯”便独自离开。
我走了许久，经过了荒无人烟的山坡，也去了喧嚣熙攘的商业圈，现在来到地处偏僻的车站。
——她一直跟在我身后。
“那个大小姐？天才艺术少女一直这样跟在人家后面没关系吗，要是再被人误会成跟踪狂的话我可不管哦”我自言自语般不假思索的开口。
“呢喃”她轻轻说着“不愿意喊我姐姐的话，就叫我呢喃吧”
嗯？
我回头，遇上她驻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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